第一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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離家遙遠，她的臉上露出迷惘。
“我要帶你去一個安全的地方，你不用再害怕了，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……我是你哥，我會好好保護你，一輩子照顧你……”
杜司臣輕聲訴說。
他會以一個哥哥的姿態愛著她。
這一點，永遠也不會改變。
杜司臣第一次見到杜雲芊，是在一個充滿蟬鳴的炎熱午後，地面熱氣蒸騰，視線也仿佛染上一層揮散不開的霧氣，當父母將小女孩推到他面前，他以為這只是幻覺。
“從今天起，她就是你的妹妹。”父母這麽說，並沒有對他多做解釋什麽。
之後，他逐漸從父母的言語中拼湊出真相。他們的故交在一場車禍裏意外身亡，於是順手推舟接收下幸存的孤女，順便也接收遺留下來的財產。
小女孩改了姓氏，周遭沒有人懷疑過她的真實身份，杜家親友不多，即使出現過一些質疑與反對的聲音，在幾次澄清、警告之後，再也沒有人過問這個小女孩的真實來歷。
唯一耿耿於懷的人，只有杜司臣。
他極不喜愛這個小女孩。
倒不是她長的不討人喜歡，相反的，她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、挺直的鼻子、小而紅潤的嘴唇，醒著的時候永遠微微笑著，稍微對她示好，她就會粘上來纏著人不放。好幾次，杜司臣僅是對她撇了撇嘴角，她就像受到暗示般的沖上前來，抱著他的大腿撒嬌。
看她將口水毫不客氣地往自己的褲管上抹，杜司臣毫不留情扯開她，對她嚴詞告誡，“下次不許這麽做！”
小女孩只是呵呵笑著，對他面無表情的姿態毫不在意。
習慣了這個小女孩的存在後，杜司臣也漸漸看清父母對這個養女並沒有投入太多感情。
他們願意花費大筆金錢雇傭保姆，卻吝嗇於多花一點時間陪伴她。他們一擲千金為兒子舉辦生日宴會，炫耀他們未來的事業繼承人，對這個小女孩卻連最基本的生日都沒有記住。
杜雲芊七歲的生日，在滿屋寂靜當中度過。父母不在家，她抱著洋娃娃坐在庭院裏若有所思。
放學回家的杜司臣經過她身邊，她也沒有任何反應，只盯著天邊的餘暉入神。
本想直接進屋的杜司臣，終於察覺到異樣。
“洋娃娃哪來的？”他回過頭，目光定在小女孩緊緊摟著的玩具上。
杜家不會買這種沒有實際功能的玩具給小孩，杜司臣清楚得很。
“是保姆送我的。”
“為什麽？”
“今天是我的生日，保姆說這是給我的禮物。”
小女孩眨巴著眼睛，像是第一次體會到生日這個名詞的意義，也是第一次感覺到家人不重視她。
瞧著小女孩失去光彩的大眼睛，杜司臣很像說些什麽，但連父母都不願意承擔的責任，他不認為自己有必要替他們扛起。
“天快黑了，進屋子去吧！”他拋下這句話，邁著步伐離開。
稍後，只有兩個人的晚餐，杜雲芊顯得格外沈默，杜司臣僅是看她幾眼，就把目光拉回桌面的課本上。
杜司臣從小便知道自己的職責是好好念書，盡一切的努力成為父母心目中理想的繼承人。他所有的時間都被各種才藝訓練塞滿，就連回到家中也必須應付無止盡的課業。
在這種近乎煎熬的學習過程中，他沒有時間陪一個小女孩玩親情游戲。
他很確定一件事，當父母盡完職責，將這個小女孩撫養至成年後，他們就會告訴她真相，毫不猶豫地舍棄掉她。
“司臣，她是你妹妹，我們不在家的時候，你要好好照顧她。”
聽到父母的指示，杜司臣忍不住嗤之以鼻。
對杜司臣來說，杜雲芊就像是個小寵物，讓她衣食無缺就是最好的照料。有空時逗逗她尋開心，沒空時就把她扔在一旁，任她自生自滅。
盡管如此，杜雲芊卻一天比一天喜歡纏在他身邊。
放學時間，她會在院子裏迎接他放學；他做功課時，她窩在書房不肯走，硬是碰著一本書跟他一起看。偶爾杜司臣將眼光瞥向她，她會高高興興地轉過頭來，喚他一聲哥。
杜司臣每每念書到一半，便會發現杜雲芊睡倒在書房的地板上。日覆一日，他將小女孩從地板上撈起來送到回房間的姿勢越來越熟練。他會把她軟軟的身子夾在腋下，走過長長的走道，將她扔進過大的床上，替她蓋上棉被，一次次告訴自己下不為例。
被叫做哥哥的感覺十分別扭，所以杜司臣從不回應。他並不覺得自己跟這個小女孩有任何關聯。就算一起生活了幾年，他還是感受不到兩人之間的牽絆。
但意外總是來得措手不及，當他知道杜雲芊擄走，當他聽到父母不願意為杜雲芊放棄商業利益時，杜司臣一夜難眠。
“對方只是想要那塊土地而已，就算放手讓給他們有什麽關系，人命關天。”思考了一夜，杜司臣對父母提出建言。
“他們不過是嚇嚇我們，不會真的出事，放心好了。”雙親老神在在。
“如果出了意外呢？”
“不會的。”
“她是你們的女兒！”
父母給他的回應，僅有漫長的沈默。
他想著小女孩天真的笑臉，想著她每次搖搖晃晃跟在自己身後的模樣，他從來沒有給予任何關懷，但她是真心將自己當做兄長看待。
那樣毫無心機的純真，竟被卷入醜惡的利益鬥爭中。
更讓杜司臣歉疚的是，那些歹徒原本要綁的人是他，若不是他晚了一些時間放學，若不是保姆剛好帶著杜雲芊出門，那麽被歹徒拿來當籌碼的人理應是他，這個名正言順的杜家繼承人。
杜雲芊在第三天的傍晚被找了回來，她沒有受到任何傷害，可是記憶卻因此產生了斷層，她再也不記得被綁架之前的一切。
杜司臣第一時間感到醫院，聽取醫生的說明。
“精神受到打擊，未來可能會有一些記憶上的障礙……”
病房中，原本天真活潑的女孩有幾許退縮，看著杜司臣的眼神像是望著一個陌生人。
“你是誰？”
“我是你哥。”杜司臣得重覆幾遍，才能讓她聽懂這句話。
她呆楞楞地望著前方，心不在焉，杜司臣的一舉一動無法引起她的關心。
“雲芊……”
杜司臣輕聲呼喚，第一次察覺自己的口氣充滿柔情，但杜雲芊對這個名字沒有反應，她默默眨著眼睛，拒絕跟任何人溝通。
將杜雲芊從醫院帶回家之後，她依舊很安靜，總是茫然地縮在房間角落，不管用什麽方法都無法引誘她多說幾句話。
杜司臣買了一些書本回來給她，意外的產生了效果，她會因為書上的內容發笑。
聽見她暌違已久的笑聲，杜司臣心中有一種隱隱作痛的感覺。
她不再喊他哥，不再黏在他身邊跟進跟出，原本這些讓杜司臣反感的行為，失去後才發覺如此可貴。
他跟父母提起杜雲芊的異狀，對妹妹的性情大變感到憂慮，也對她的人身安全提出質疑。
“可以雇用一些人來保護雲芊嗎？”他提議。
“沒有這個必要。”母親一口拒絕。
“醫生說雲芊的精神狀態沒有好轉，她還是不哭不笑，什麽都記不起來。”
“不用管她，過一陣子就會好了。”
母親不認為這有什麽不對，不哭不笑有什麽關系，只要夠乖巧，不制造任何麻煩就足夠了。
這句話竟然成為壓垮杜司臣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。
他開始收集學校資訊，為杜雲芊挑選居住地點，安排人手照顧她的起居。他決定將妹妹送走，不在杜家寄人籬下，奢望著一家子冷血動物會給予她任何溫情。
杜雲芊一貫的溫順，即使被杜司臣告知即將出國，也僅是睜大眼睛看著他，沒有抗議。
年幼的她還沒有意識到這是一段漫長的分離。
出國當天，杜司臣親自送杜雲芊到機場。
“摩天輪！”杜雲芊突然擡起手，指著公路旁的游樂園，紅色的摩天輪聳立在路旁，緩緩運行。
“你想玩嗎？”
“嗯。”
杜雲芊點了點頭，若不是班機時間急迫，光沖著她臉上那抹好久沒有出現的微笑，杜司臣便會馬上停下車子，任她愛玩幾遍就玩幾遍。
“下次吧，下次我陪你去坐！”
“真的？”杜雲芊原本失望的臉忽然展現光彩。
“真的。”杜司臣溫和地點了點頭。
“一言為定？”
“好，一言為定。”
杜雲芊伸出小指，杜司臣跟她打了個勾。他帶著一點憐惜看著這個剛滿八歲的小女孩。
舊日的她，已經在那個意外中死亡。她失去了純真的笑顏與活潑的性格，現在的她，只剩下畏懼退縮。
“我們要去哪裏？”杜雲芊終於發現這段路既非通往學校，也非往任何熟悉的地方。
離家遙遠，她的臉上露出迷惘。
“我要帶你去一個安全的地方，你不用再害怕了，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……”
杜雲芊無言地望著他。
“我是你哥，我會好好保護你，一輩子照顧你……”杜司臣輕聲訴說，話語幾不可聞。
他不知道杜雲芊有沒有聽懂，她望向天際，目光空洞。
“等我回來，你會陪我去坐摩天輪，對不對？”她喃喃問道。
車子在百貨公司前停下，杜司臣放下車窗，瞧著廣場上正在進行的拍攝工作。
他望著手上的報紙。
杜雲芊新接拍的偶像劇，男女主角激烈的親密戲碼再度成為焦點，媒體對兩人的關系十分好奇，頻頻捕風捉影。
沈惟真誇獎杜雲芊是他理想的情人類型，杜雲芊則客氣地恭維對方是他引以為傲的學長。兩人在媒體的炒作下，被視為熒幕最相配的情侶。
杜司臣忽然覺得氣悶，他將報推至一旁，不想再看到任何有關這兩人的報道。
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，媒體幾乎將杜雲芊和沈惟真當成熒幕情侶看待，只要是他們合作的戲劇就是票房保證，八卦周刊也是捕風捉影報道他們從學生時代開始的好交情。
在杜司臣心中，杜雲芊依舊是十幾年前那個害羞怯懦的小女孩，不料一眨眼，她從國外歸來，用最優異的成績與最快的速度念完大學，畢業後還不顧他的反對加入演藝圈。
一開始，他以為杜雲芊只是好奇，他不介意讓她試試看，等她失敗之後，他自會將她的人生打點安當，替她選擇一條適合千金小姐的道路。
沒想到杜雲芊第一檔連續劇就創下佳績，而後在電影上的客串又獲得觀眾一致好評。
接連的成功，讓她很快在演藝圈中站穩腳步，占有一席之地。
進演藝圈一年多，她的成績可圈可點，連杜司臣也沒有辦法否認這個事實。
這十幾年來，他一直將杜雲芊視為自己的所有物，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控制之下。
現在，他不但得跟眾多粉絲一起分享杜雲芊，甚至連她的行程都極難掌握。
幸好他早在雲芊成立的經紀公司“純真年代”裏安插自己的人馬，將自己的得力助手派到杜雲芊身邊，替她打點生活細節。
“總經理，這出戲我有看喔！大小姐的演技真不賴，觀眾都認為下一屆的最佳女主角非大小姐莫屬。”司機居然膽敢在這個時候插話，杜司臣忍不住瞪了後視鏡一眼。
沒發現自己拍馬屁拍到馬腿上，司機興高采烈地說下去，“男女主角真是郎才女貌，他們一直沒辦法順利在一起，讓人忍不住替他們擔心……”
“你在附近繞一繞，等我電話。”
不想再聽司機滔滔不絕講述劇情，杜司臣拉開車門，邁步下車。
一現身，周遭耳語不斷。
“是杜司臣耶！他怎麽會在這裏？”
“應該是來探班吧！”
“好帥！”
杜司臣已經很習慣成為眾人註目的焦點，他聽而不聞地立在原地，看著不遠處杜雲芊專心地在跟導演溝通，心裏不由得有些許的惱怒。
要她跟沈惟真保持距離，這件事從來沒有實現過。
杜雲芊總是埋怨他不關心她的演藝事業，卻沒有發現她是在強人所難。
要他去參加她的電影首映？劇情焦點是她的熒幕初吻。
要他去觀賞她第一場售票演唱會？媒體早就把她布料少得可憐的舞臺裝一一解析過。
基於以上諸多因素，他很有自知之明地一一缺席。
杜雲芊責怪他漠不關心，這絕對是一種誤解，但他不想把自己的心思說出來，不願讓她知道他的心眼有多小。
微涼的夜風帶來一點涼意，杜司臣擡頭看見購物中心樓上有摩天輪載著游客緩緩劃過夜空，璀璨的燈光在夜裏像是一道彩虹，喚起他內心深處失落已久的回憶。
他走近幾步，靜靜等待杜雲芊發現他的存在。
“哥！”杜雲芊回眸，幾秒鐘的呆滯之後，三步並兩步跑上前，在杜司臣張開雙臂時，投入他懷中。
“不是出國參加商展麽？”一臉濃妝的女孩露出璀璨笑容，窩進哥哥懷中便沒有離開的意思。
“嗯，剛下飛機。”
“算起來，已經一個月不見了吧？”
“是啊！一個月前不是答應過我，要少接點工作，讓自己多一些休息的時間？”杜司臣擁住妹妹，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，設法不讓語氣有太多責備的意味。
“制作人說這個角色非我莫屬……”
杜雲芊微笑，用閃亮的目光仰望哥哥。
“先離開這裏吧！”
註意到周遭圍觀的路人越來越多，甚至有人已經拿起手機拍下值得紀念的一幕，杜司臣拉起杜雲芊的手。
“現在時休息時間，對吧？”
瞧了杜雲芊一眼，看見她點了點頭，杜司臣才接著說，“想不想坐摩天輪？”
“想是想，可是……這個時間排隊要一個多小時……”杜雲芊遲疑。
“排隊？”杜司臣皺了皺眉頭，對這個名詞很有意見，他鄭重地搖頭，“我不排隊。”
十分鐘後，兩人順利坐上摩天輪，購物中心的高級主管親自在地面送兩位進入座艙，率著一群部下畢恭畢敬地鞠躬。他的表情，像是責怪自己沒有事先準備香檳玫瑰送上助興。
“是個老朋友。”杜司臣簡單解釋。
“當然，所以領著一整隊部下沖出辦公室迎接我們，親自將我們送到隊伍最前端。”
杜雲芊有些啼笑皆非。
兩人對坐，各自看著窗外的風景。杜司臣瞧了對面的女孩一眼，原本有許多想講的話，在此刻忽然變得沈靜，本來準備好的訓話，完全派不上用場。
她愛接工作就讓她接吧，只要她顧著身體就好。她愛跟沈惟真合作也由著她，反正杜司臣很清楚，他們之間不會有任何發展。
即使有，他也會用最快的速度毀掉。
杜雲芊已經不是當初任他擺布的小孩了，一味禁止，也許只會引起她更多反彈，就像她毅然離家一樣。
“哥。”安靜了一會兒，杜雲芊忽然笑著喚他。
“什麽事？”杜司臣回過神來。
這才發現，自己望著杜雲芊，竟有些失神。
“以前，哥曾經答應過我，要帶我來坐摩天輪吧？”
“你還記得？”
“從那個時候開始，不管有多少機會，我都不肯跟其他人一起去搭摩天輪，就是希望可以等到這一天，跟哥一起來。”
杜雲芊輕聲地說，隨即又笑了笑，“不過，期待了這麽久的事情，忽然實現，反而變得很不真實。”
沒想到杜雲芊居然還記得這件事，杜司臣伸出手去，揉了揉她的頭發。
“從八歲等到現在嗎？真不知道該說你是頑固還是……”
“是執著！”杜雲芊微笑接口。
杜司臣瞧著她，若有所思。
她一直都是最聽話的妹妹，柔順地接受他所有安排，不論多不合理的要求，她都一一照辦，但她也有固執的一面。杜雲芊堅持回國念大學，不肯嫁給他安排的人選，甚至毅然離家，不顧他的反對加入演藝圈。
外柔內剛的她，有時候連他也束手無策。
只有一點，杜司臣擁有慢慢的自信，那就是杜雲芊對她的依戀。
他真心誠意地敬愛著他這位兄長，不管他對她的態度多惡劣，她的愛都沒有改變過，這令杜司臣既感動又驕傲。
“說起來，我也是第一次來坐摩天輪。”杜司臣仰望摩天輪絢爛的光芒，輕輕微笑。
“喔，為什麽？”
“你沒註意到嗎？上來這麽久我始終不敢往下看。”
“哥有懼高癥？”杜雲芊奇道。
“我沒有懼高癥，巡視高樓工地也從不害怕，可是對於被空蕩蕩地懸在半空中，就是覺得不舒服……”杜司臣將視線移向杜雲芊。
“那麽……”
杜雲芊挪動身子坐到杜司臣身畔，挽住他的手臂，甜甜笑道，“我幫你壯膽吧！這樣有沒有好一點？”
“也許，有這麽一點吧……”
杜司臣有些無奈地瞧著杜雲芊，後者毫無防備地笑著，身體緊緊貼住他。
她不知道真相，所以沒察覺這是一個危險的封閉空間，而眼前的人是一個跟她毫無血緣關系的男人。
他從來沒有打算告訴杜雲芊事實。她什麽都不記得，而他也很樂於繼續擔任哥哥這個職務。
但隨著時光流逝，現在的她不再是當年躺在醫院病床那個無助的女孩，她已經長大成人，變成純真可人的少女。
“不要抓這麽緊，不然我會以為害怕的人是你。”輕輕將杜雲芊推開半尺，讓兩人之間有些空隙。
“可是……”杜雲芊依然用雙手挽著杜雲芊的手臂，孺慕之情溢於言表。
“對其他男人可不許這樣，要有女孩子的矜持。”杜司臣不由分說將自己的手臂從她的掌握中拉出。
“因為是哥哥嘛！對其他人，我絕對不會這樣。”杜雲芊甜笑，理所當然地應道。
“你看，夜色很美吧？”杜司臣指了指窗外，轉移她的註意力。
杜雲芊循著他手指的方向，轉身觀看，她的頭發拂過他的臉頰，讓杜司臣問到一股幽香。
“坐下，不要跌到了。”他拉住杜雲芊的手，要她坐好，“一個千金小姐要註重儀態。”
“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而已，有什麽關系！”杜雲芊抗議。
“摩天輪並非隱秘的空間，不但前後車廂的人有可能瞧見，地面的人也可能會看到。
快到地面了，記得保持笑容！”杜司臣稍微板起臉來，輕聲訓誡。
“哥比我還像演藝圈的人。”
滿心喜悅被當頭澆下冷水，杜雲芊收斂了笑容，略帶委屈地坐回杜司臣對面，雙手交疊，溫雅地端坐好。
“是你太缺乏警覺心了！”
下了摩天輪後，杜司臣陪妹妹回到拍攝現場，導演和工作人員已經等候許久，杜雲芊連連道歉，杜司臣在旁冷眼旁觀，如王者般的凜然面容，沒有絲毫歉意。
對他來說，妹妹是他的，不管占據多少時間，都是理所當然。
道歉過後，杜雲芊回到身邊跟他告別，杜司臣的臉龐才終於流露些許溫暖。
他替妹妹撫平淩亂的劉海，輕聲道，“不要太過勞累了，周末記得回家吃飯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天氣漸涼，多穿點衣服。”瞧了瞧杜雲芊身上略顯單薄的洋裝，杜司臣忍不住提醒。
“哥，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。”杜雲芊笑著抗議。
“在我心中，你永遠只有八歲。快去工作吧！”他輕推她一下，目送著杜雲芊小跑步回到導演身旁，準備拍攝接下來的場次。
夜幕低垂，但演藝圈不分晝夜的工作現在才正式開始，盡管杜司臣擔心牽掛，杜雲芊仍是演藝圈的一份子，這樣的生活不會因為他的責備埋怨而有所改變。
正如杜雲芊所說，她已經不是小孩，她有自己的人生，不是杜司臣可以輕易操控的，只是在杜司臣心中，一直記得她八歲時的模樣，也一直記得當年的承諾。
“我是你哥，我會好好保護你，一輩子照顧你……”
他會以一個哥哥的姿態愛著杜雲芊。這一點，永遠也不會改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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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要帶你去一個安全的地方，你不用再害怕了，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……我是你哥，我會好好保護你，一輩子照顧你……”
杜司臣輕聲訴說。
他會以一個哥哥的姿態愛著她。
這一點，永遠也不會改變。
杜司臣第一次見到杜雲芊，是在一個充滿蟬鳴的炎熱午後，地面熱氣蒸騰，視線也仿佛染上一層揮散不開的霧氣，當父母將小女孩推到他面前，他以為這只是幻覺。
“從今天起，她就是你的妹妹。”父母這麽說，並沒有對他多做解釋什麽。
之後，他逐漸從父母的言語中拼湊出真相。他們的故交在一場車禍裏意外身亡，於是順手推舟接收下幸存的孤女，順便也接收遺留下來的財產。
小女孩改了姓氏，周遭沒有人懷疑過她的真實身份，杜家親友不多，即使出現過一些質疑與反對的聲音，在幾次澄清、警告之後，再也沒有人過問這個小女孩的真實來歷。
唯一耿耿於懷的人，只有杜司臣。
他極不喜愛這個小女孩。
倒不是她長的不討人喜歡，相反的，她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、挺直的鼻子、小而紅潤的嘴唇，醒著的時候永遠微微笑著，稍微對她示好，她就會粘上來纏著人不放。好幾次，杜司臣僅是對她撇了撇嘴角，她就像受到暗示般的沖上前來，抱著他的大腿撒嬌。
看她將口水毫不客氣地往自己的褲管上抹，杜司臣毫不留情扯開她，對她嚴詞告誡，“下次不許這麽做！”
小女孩只是呵呵笑著，對他面無表情的姿態毫不在意。
習慣了這個小女孩的存在後，杜司臣也漸漸看清父母對這個養女並沒有投入太多感情。
他們願意花費大筆金錢雇傭保姆，卻吝嗇於多花一點時間陪伴她。他們一擲千金為兒子舉辦生日宴會，炫耀他們未來的事業繼承人，對這個小女孩卻連最基本的生日都沒有記住。
杜雲芊七歲的生日，在滿屋寂靜當中度過。父母不在家，她抱著洋娃娃坐在庭院裏若有所思。
放學回家的杜司臣經過她身邊，她也沒有任何反應，只盯著天邊的餘暉入神。
本想直接進屋的杜司臣，終於察覺到異樣。
“洋娃娃哪來的？”他回過頭，目光定在小女孩緊緊摟著的玩具上。
杜家不會買這種沒有實際功能的玩具給小孩，杜司臣清楚得很。
“是保姆送我的。”
“為什麽？”
“今天是我的生日，保姆說這是給我的禮物。”
小女孩眨巴著眼睛，像是第一次體會到生日這個名詞的意義，也是第一次感覺到家人不重視她。
瞧著小女孩失去光彩的大眼睛，杜司臣很像說些什麽，但連父母都不願意承擔的責任，他不認為自己有必要替他們扛起。
“天快黑了，進屋子去吧！”他拋下這句話，邁著步伐離開。
稍後，只有兩個人的晚餐，杜雲芊顯得格外沈默，杜司臣僅是看她幾眼，就把目光拉回桌面的課本上。
杜司臣從小便知道自己的職責是好好念書，盡一切的努力成為父母心目中理想的繼承人。他所有的時間都被各種才藝訓練塞滿，就連回到家中也必須應付無止盡的課業。
在這種近乎煎熬的學習過程中，他沒有時間陪一個小女孩玩親情游戲。
他很確定一件事，當父母盡完職責，將這個小女孩撫養至成年後，他們就會告訴她真相，毫不猶豫地舍棄掉她。
“司臣，她是你妹妹，我們不在家的時候，你要好好照顧她。”
聽到父母的指示，杜司臣忍不住嗤之以鼻。
對杜司臣來說，杜雲芊就像是個小寵物，讓她衣食無缺就是最好的照料。有空時逗逗她尋開心，沒空時就把她扔在一旁，任她自生自滅。
盡管如此，杜雲芊卻一天比一天喜歡纏在他身邊。
放學時間，她會在院子裏迎接他放學；他做功課時，她窩在書房不肯走，硬是碰著一本書跟他一起看。偶爾杜司臣將眼光瞥向她，她會高高興興地轉過頭來，喚他一聲哥。
杜司臣每每念書到一半，便會發現杜雲芊睡倒在書房的地板上。日覆一日，他將小女孩從地板上撈起來送到回房間的姿勢越來越熟練。他會把她軟軟的身子夾在腋下，走過長長的走道，將她扔進過大的床上，替她蓋上棉被，一次次告訴自己下不為例。
被叫做哥哥的感覺十分別扭，所以杜司臣從不回應。他並不覺得自己跟這個小女孩有任何關聯。就算一起生活了幾年，他還是感受不到兩人之間的牽絆。
但意外總是來得措手不及，當他知道杜雲芊擄走，當他聽到父母不願意為杜雲芊放棄商業利益時，杜司臣一夜難眠。
“對方只是想要那塊土地而已，就算放手讓給他們有什麽關系，人命關天。”思考了一夜，杜司臣對父母提出建言。
“他們不過是嚇嚇我們，不會真的出事，放心好了。”雙親老神在在。
“如果出了意外呢？”
“不會的。”
“她是你們的女兒！”
父母給他的回應，僅有漫長的沈默。
他想著小女孩天真的笑臉，想著她每次搖搖晃晃跟在自己身後的模樣，他從來沒有給予任何關懷，但她是真心將自己當做兄長看待。
那樣毫無心機的純真，竟被卷入醜惡的利益鬥爭中。
更讓杜司臣歉疚的是，那些歹徒原本要綁的人是他，若不是他晚了一些時間放學，若不是保姆剛好帶著杜雲芊出門，那麽被歹徒拿來當籌碼的人理應是他，這個名正言順的杜家繼承人。
杜雲芊在第三天的傍晚被找了回來，她沒有受到任何傷害，可是記憶卻因此產生了斷層，她再也不記得被綁架之前的一切。
杜司臣第一時間感到醫院，聽取醫生的說明。
“精神受到打擊，未來可能會有一些記憶上的障礙……”
病房中，原本天真活潑的女孩有幾許退縮，看著杜司臣的眼神像是望著一個陌生人。
“你是誰？”
“我是你哥。”杜司臣得重覆幾遍，才能讓她聽懂這句話。
她呆楞楞地望著前方，心不在焉，杜司臣的一舉一動無法引起她的關心。
“雲芊……”
杜司臣輕聲呼喚，第一次察覺自己的口氣充滿柔情，但杜雲芊對這個名字沒有反應，她默默眨著眼睛，拒絕跟任何人溝通。
將杜雲芊從醫院帶回家之後，她依舊很安靜，總是茫然地縮在房間角落，不管用什麽方法都無法引誘她多說幾句話。
杜司臣買了一些書本回來給她，意外的產生了效果，她會因為書上的內容發笑。
聽見她暌違已久的笑聲，杜司臣心中有一種隱隱作痛的感覺。
她不再喊他哥，不再黏在他身邊跟進跟出，原本這些讓杜司臣反感的行為，失去後才發覺如此可貴。
他跟父母提起杜雲芊的異狀，對妹妹的性情大變感到憂慮，也對她的人身安全提出質疑。
“可以雇用一些人來保護雲芊嗎？”他提議。
“沒有這個必要。”母親一口拒絕。
“醫生說雲芊的精神狀態沒有好轉，她還是不哭不笑，什麽都記不起來。”
“不用管她，過一陣子就會好了。”
母親不認為這有什麽不對，不哭不笑有什麽關系，只要夠乖巧，不制造任何麻煩就足夠了。
這句話竟然成為壓垮杜司臣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。
他開始收集學校資訊，為杜雲芊挑選居住地點，安排人手照顧她的起居。他決定將妹妹送走，不在杜家寄人籬下，奢望著一家子冷血動物會給予她任何溫情。
杜雲芊一貫的溫順，即使被杜司臣告知即將出國，也僅是睜大眼睛看著他，沒有抗議。
年幼的她還沒有意識到這是一段漫長的分離。
出國當天，杜司臣親自送杜雲芊到機場。
“摩天輪！”杜雲芊突然擡起手，指著公路旁的游樂園，紅色的摩天輪聳立在路旁，緩緩運行。
“你想玩嗎？”
“嗯。”
杜雲芊點了點頭，若不是班機時間急迫，光沖著她臉上那抹好久沒有出現的微笑，杜司臣便會馬上停下車子，任她愛玩幾遍就玩幾遍。
“下次吧，下次我陪你去坐！”
“真的？”杜雲芊原本失望的臉忽然展現光彩。
“真的。”杜司臣溫和地點了點頭。
“一言為定？”
“好，一言為定。”
杜雲芊伸出小指，杜司臣跟她打了個勾。他帶著一點憐惜看著這個剛滿八歲的小女孩。
舊日的她，已經在那個意外中死亡。她失去了純真的笑顏與活潑的性格，現在的她，只剩下畏懼退縮。
“我們要去哪裏？”杜雲芊終於發現這段路既非通往學校，也非往任何熟悉的地方。
離家遙遠，她的臉上露出迷惘。
“我要帶你去一個安全的地方，你不用再害怕了，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……”
杜雲芊無言地望著他。
“我是你哥，我會好好保護你，一輩子照顧你……”杜司臣輕聲訴說，話語幾不可聞。
他不知道杜雲芊有沒有聽懂，她望向天際，目光空洞。
“等我回來，你會陪我去坐摩天輪，對不對？”她喃喃問道。
車子在百貨公司前停下，杜司臣放下車窗，瞧著廣場上正在進行的拍攝工作。
他望著手上的報紙。
杜雲芊新接拍的偶像劇，男女主角激烈的親密戲碼再度成為焦點，媒體對兩人的關系十分好奇，頻頻捕風捉影。
沈惟真誇獎杜雲芊是他理想的情人類型，杜雲芊則客氣地恭維對方是他引以為傲的學長。兩人在媒體的炒作下，被視為熒幕最相配的情侶。
杜司臣忽然覺得氣悶，他將報推至一旁，不想再看到任何有關這兩人的報道。
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，媒體幾乎將杜雲芊和沈惟真當成熒幕情侶看待，只要是他們合作的戲劇就是票房保證，八卦周刊也是捕風捉影報道他們從學生時代開始的好交情。
在杜司臣心中，杜雲芊依舊是十幾年前那個害羞怯懦的小女孩，不料一眨眼，她從國外歸來，用最優異的成績與最快的速度念完大學，畢業後還不顧他的反對加入演藝圈。
一開始，他以為杜雲芊只是好奇，他不介意讓她試試看，等她失敗之後，他自會將她的人生打點安當，替她選擇一條適合千金小姐的道路。
沒想到杜雲芊第一檔連續劇就創下佳績，而後在電影上的客串又獲得觀眾一致好評。
接連的成功，讓她很快在演藝圈中站穩腳步，占有一席之地。
進演藝圈一年多，她的成績可圈可點，連杜司臣也沒有辦法否認這個事實。
這十幾年來，他一直將杜雲芊視為自己的所有物，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控制之下。
現在，他不但得跟眾多粉絲一起分享杜雲芊，甚至連她的行程都極難掌握。
幸好他早在雲芊成立的經紀公司“純真年代”裏安插自己的人馬，將自己的得力助手派到杜雲芊身邊，替她打點生活細節。
“總經理，這出戲我有看喔！大小姐的演技真不賴，觀眾都認為下一屆的最佳女主角非大小姐莫屬。”司機居然膽敢在這個時候插話，杜司臣忍不住瞪了後視鏡一眼。
沒發現自己拍馬屁拍到馬腿上，司機興高采烈地說下去，“男女主角真是郎才女貌，他們一直沒辦法順利在一起，讓人忍不住替他們擔心……”
“你在附近繞一繞，等我電話。”
不想再聽司機滔滔不絕講述劇情，杜司臣拉開車門，邁步下車。
一現身，周遭耳語不斷。
“是杜司臣耶！他怎麽會在這裏？”
“應該是來探班吧！”
“好帥！”
杜司臣已經很習慣成為眾人註目的焦點，他聽而不聞地立在原地，看著不遠處杜雲芊專心地在跟導演溝通，心裏不由得有些許的惱怒。
要她跟沈惟真保持距離，這件事從來沒有實現過。
杜雲芊總是埋怨他不關心她的演藝事業，卻沒有發現她是在強人所難。
要他去參加她的電影首映？劇情焦點是她的熒幕初吻。
要他去觀賞她第一場售票演唱會？媒體早就把她布料少得可憐的舞臺裝一一解析過。
基於以上諸多因素，他很有自知之明地一一缺席。
杜雲芊責怪他漠不關心，這絕對是一種誤解，但他不想把自己的心思說出來，不願讓她知道他的心眼有多小。
微涼的夜風帶來一點涼意，杜司臣擡頭看見購物中心樓上有摩天輪載著游客緩緩劃過夜空，璀璨的燈光在夜裏像是一道彩虹，喚起他內心深處失落已久的回憶。
他走近幾步，靜靜等待杜雲芊發現他的存在。
“哥！”杜雲芊回眸，幾秒鐘的呆滯之後，三步並兩步跑上前，在杜司臣張開雙臂時，投入他懷中。
“不是出國參加商展麽？”一臉濃妝的女孩露出璀璨笑容，窩進哥哥懷中便沒有離開的意思。
“嗯，剛下飛機。”
“算起來，已經一個月不見了吧？”
“是啊！一個月前不是答應過我，要少接點工作，讓自己多一些休息的時間？”杜司臣擁住妹妹，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，設法不讓語氣有太多責備的意味。
“制作人說這個角色非我莫屬……”
杜雲芊微笑，用閃亮的目光仰望哥哥。
“先離開這裏吧！”
註意到周遭圍觀的路人越來越多，甚至有人已經拿起手機拍下值得紀念的一幕，杜司臣拉起杜雲芊的手。
“現在時休息時間，對吧？”
瞧了杜雲芊一眼，看見她點了點頭，杜司臣才接著說，“想不想坐摩天輪？”
“想是想，可是……這個時間排隊要一個多小時……”杜雲芊遲疑。
“排隊？”杜司臣皺了皺眉頭，對這個名詞很有意見，他鄭重地搖頭，“我不排隊。”
十分鐘後，兩人順利坐上摩天輪，購物中心的高級主管親自在地面送兩位進入座艙，率著一群部下畢恭畢敬地鞠躬。他的表情，像是責怪自己沒有事先準備香檳玫瑰送上助興。
“是個老朋友。”杜司臣簡單解釋。
“當然，所以領著一整隊部下沖出辦公室迎接我們，親自將我們送到隊伍最前端。”
杜雲芊有些啼笑皆非。
兩人對坐，各自看著窗外的風景。杜司臣瞧了對面的女孩一眼，原本有許多想講的話，在此刻忽然變得沈靜，本來準備好的訓話，完全派不上用場。
她愛接工作就讓她接吧，只要她顧著身體就好。她愛跟沈惟真合作也由著她，反正杜司臣很清楚，他們之間不會有任何發展。
即使有，他也會用最快的速度毀掉。
杜雲芊已經不是當初任他擺布的小孩了，一味禁止，也許只會引起她更多反彈，就像她毅然離家一樣。
“哥。”安靜了一會兒，杜雲芊忽然笑著喚他。
“什麽事？”杜司臣回過神來。
這才發現，自己望著杜雲芊，竟有些失神。
“以前，哥曾經答應過我，要帶我來坐摩天輪吧？”
“你還記得？”
“從那個時候開始，不管有多少機會，我都不肯跟其他人一起去搭摩天輪，就是希望可以等到這一天，跟哥一起來。”
杜雲芊輕聲地說，隨即又笑了笑，“不過，期待了這麽久的事情，忽然實現，反而變得很不真實。”
沒想到杜雲芊居然還記得這件事，杜司臣伸出手去，揉了揉她的頭發。
“從八歲等到現在嗎？真不知道該說你是頑固還是……”
“是執著！”杜雲芊微笑接口。
杜司臣瞧著她，若有所思。
她一直都是最聽話的妹妹，柔順地接受他所有安排，不論多不合理的要求，她都一一照辦，但她也有固執的一面。杜雲芊堅持回國念大學，不肯嫁給他安排的人選，甚至毅然離家，不顧他的反對加入演藝圈。
外柔內剛的她，有時候連他也束手無策。
只有一點，杜司臣擁有慢慢的自信，那就是杜雲芊對她的依戀。
他真心誠意地敬愛著他這位兄長，不管他對她的態度多惡劣，她的愛都沒有改變過，這令杜司臣既感動又驕傲。
“說起來，我也是第一次來坐摩天輪。”杜司臣仰望摩天輪絢爛的光芒，輕輕微笑。
“喔，為什麽？”
“你沒註意到嗎？上來這麽久我始終不敢往下看。”
“哥有懼高癥？”杜雲芊奇道。
“我沒有懼高癥，巡視高樓工地也從不害怕，可是對於被空蕩蕩地懸在半空中，就是覺得不舒服……”杜司臣將視線移向杜雲芊。
“那麽……”
杜雲芊挪動身子坐到杜司臣身畔，挽住他的手臂，甜甜笑道，“我幫你壯膽吧！這樣有沒有好一點？”
“也許，有這麽一點吧……”
杜司臣有些無奈地瞧著杜雲芊，後者毫無防備地笑著，身體緊緊貼住他。
她不知道真相，所以沒察覺這是一個危險的封閉空間，而眼前的人是一個跟她毫無血緣關系的男人。
他從來沒有打算告訴杜雲芊事實。她什麽都不記得，而他也很樂於繼續擔任哥哥這個職務。
但隨著時光流逝，現在的她不再是當年躺在醫院病床那個無助的女孩，她已經長大成人，變成純真可人的少女。
“不要抓這麽緊，不然我會以為害怕的人是你。”輕輕將杜雲芊推開半尺，讓兩人之間有些空隙。
“可是……”杜雲芊依然用雙手挽著杜雲芊的手臂，孺慕之情溢於言表。
“對其他男人可不許這樣，要有女孩子的矜持。”杜司臣不由分說將自己的手臂從她的掌握中拉出。
“因為是哥哥嘛！對其他人，我絕對不會這樣。”杜雲芊甜笑，理所當然地應道。
“你看，夜色很美吧？”杜司臣指了指窗外，轉移她的註意力。
杜雲芊循著他手指的方向，轉身觀看，她的頭發拂過他的臉頰，讓杜司臣問到一股幽香。
“坐下，不要跌到了。”他拉住杜雲芊的手，要她坐好，“一個千金小姐要註重儀態。”
“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而已，有什麽關系！”杜雲芊抗議。
“摩天輪並非隱秘的空間，不但前後車廂的人有可能瞧見，地面的人也可能會看到。
快到地面了，記得保持笑容！”杜司臣稍微板起臉來，輕聲訓誡。
“哥比我還像演藝圈的人。”
滿心喜悅被當頭澆下冷水，杜雲芊收斂了笑容，略帶委屈地坐回杜司臣對面，雙手交疊，溫雅地端坐好。
“是你太缺乏警覺心了！”
下了摩天輪後，杜司臣陪妹妹回到拍攝現場，導演和工作人員已經等候許久，杜雲芊連連道歉，杜司臣在旁冷眼旁觀，如王者般的凜然面容，沒有絲毫歉意。
對他來說，妹妹是他的，不管占據多少時間，都是理所當然。
道歉過後，杜雲芊回到身邊跟他告別，杜司臣的臉龐才終於流露些許溫暖。
他替妹妹撫平淩亂的劉海，輕聲道，“不要太過勞累了，周末記得回家吃飯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天氣漸涼，多穿點衣服。”瞧了瞧杜雲芊身上略顯單薄的洋裝，杜司臣忍不住提醒。
“哥，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。”杜雲芊笑著抗議。
“在我心中，你永遠只有八歲。快去工作吧！”他輕推她一下，目送著杜雲芊小跑步回到導演身旁，準備拍攝接下來的場次。
夜幕低垂，但演藝圈不分晝夜的工作現在才正式開始，盡管杜司臣擔心牽掛，杜雲芊仍是演藝圈的一份子，這樣的生活不會因為他的責備埋怨而有所改變。
正如杜雲芊所說，她已經不是小孩，她有自己的人生，不是杜司臣可以輕易操控的，只是在杜司臣心中，一直記得她八歲時的模樣，也一直記得當年的承諾。
“我是你哥，我會好好保護你，一輩子照顧你……”
他會以一個哥哥的姿態愛著杜雲芊。這一點，永遠也不會改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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